“鞠公子若是沒有其他事的話，還請早日離開，山上常有野獸出沒，若是再遲了，怕是回不去了。”柏巖站在月下的陰影裏對著鞠定坤冷聲道，風輕輕搖晃著樹葉，斑駁淺淡的月光在他臉上忽隱忽現。

“哼，你身為蓮山書院的山長卻與自己門下學生私通，你還有何臉面立足於人前！”鞠定坤指著柏巖厲聲質問道，水珠順著濕漉漉的衣袖往下啪嗒啪嗒的滴，頭發濕漉漉的搭在臉頰旁，本來兇狠的模樣顯得十分滑稽。

柏巖冷冷的瞟了鞠定坤一眼，嗤笑了一聲道：“我與她之間清清白白，豈容你信口汙蔑。再說了，當今朝廷律法中有哪一條說過山長不可與學生兩情相悅麽。”

自然是沒有的，因為書院裏只會有男學生。

又吃了一癟，鞠定坤看著二人咬牙切齒道：“你……你們這對傷風敗俗的狗男女！”

任憑鞠定坤如何說，都激不起朱敏敏心中任何波瀾，不過她此刻心裏卻很不是滋味，若是說方才柏巖的出現讓她驚喜，柏巖大方承認與自己的關系讓她感動，可如今說要將她逐出書院，她可就不樂意了。

她半是詢問半是埋怨的看著柏巖，可柏巖卻始終沒有側過頭來看她，或者是根本就不敢看她。

“你們等著，我一定會在眾人面前揭開你們的真面目！”鞠定坤見再拿不出什麽實質性的說辭，便罵罵咧咧的下山去了。

鞠定坤走了之後，柏巖才在水潭邊蹲下身子，對著潭裏濕漉漉的朱敏敏伸出了手：“他走了，出來吧！”

水裏的朱敏敏如捕食的鯊魚般猛地往前一竄，便抓著柏巖的胳膊爬到了岸上。

不知是不是在親密的人面前就特別脆弱，如今近距離見著柏巖，方才所有的恐懼與委屈全都襲上心頭，如今在書院外，朱敏敏不敢與柏巖太過親密，只得眼巴巴的望著柏巖，眼淚啪嗒啪嗒往下直掉。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柏巖看著朱敏敏掉眼淚的模樣心疼不已，拿衣袖在她眼旁沾了又沾，就連與眼淚一同流出的鼻涕也擦的幹幹凈凈。

朱敏敏啜泣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將鞠定坤兩次如何欺負她的事情也一同告知了柏巖，柏巖憤恨的將手攥成拳頭，指甲都快嵌進肉裏，他恨自己沒有早一步趕到，方才為了避嫌他故意放慢了腳步，也正是如此，他也沒能在鞠定坤羞辱她時及時保護她。

“你說，他會不會對你不利！”朱敏敏驀地停止了啜泣，擡起頭擔憂的看著柏巖。

“你放心，他不敢！他又不傻，我乃是朝廷任命的山長，也相當於半個文官，他一個看官家臉色吃飯的商賈，得罪誰也不敢得罪到官家頭上，即便是我這麽一個芝麻大的算不得官的小官，更何況，他還有把柄在我手上！”

“什麽把柄！”朱敏敏擦了擦眼淚好奇的問道。

柏巖一楞，隨後看著朱敏敏溫聲道：“不過是他父子二人數年前在京都時做下的醜事罷了，你不必知道。”

那些隱藏在暗處的骯臟不堪，還是遠離她為好。

雖然不明所以，但朱敏敏還是點點頭，她淚眼汪汪的看著柏巖，聲音裏盡是委屈：“你真的要將我逐出書院嗎？”

柏巖沒有回答，他看著朱敏敏有些泛白的臉龐，舉起衣袖替她擦去了順著臉頰滑下的水珠。

朱敏敏看著柏巖，看著他低垂的眼睫微微翕動，有些疑惑：“你為什麽不說話？”

柏巖看著朱敏敏淡淡一笑，一只手撫上朱敏敏有些冰涼的面頰：“因為我還沒想好！”

“那你方才告訴鞠定坤的……”

“是我信口胡謅的！”柏巖揚起頭無奈道：“如果我不這麽說，他又豈會輕易罷休！”

朱敏敏聞言一臉惶恐：“那他很快就能發現你說的是假的！”

“也算不得是假的，你的身份遲早得暴露，你我的關系也總有一日會被識破，敏敏，你得知道，這件事情瞞不過三年的。”

朱敏敏有些不甘心：“為什麽？只要你，我，許諄，與盧啟茗，佐兒，阿念幾人都不說，又有誰會知道？”

“你看看，知曉你真實身份的人就有這麽多，遲早有一天要說漏嘴，更何況，你還忘記了一人？”

“誰？”朱敏敏皺起眉思索了一番，這書院裏……還有誰能知曉他的身份呢？

她腦中驀地浮現出她第一日上蓮山書院時遇見的小胡子老師和那與她爭吵的書生！

如今小胡子老師她是沒見著，可那書生卻還在書院裏，便是那思學齋的袁望師兄！

她來了書院後，也遇見過他幾次，可他的目光從未在她身上停留過，她以為他早就不記得她了。

“你來書院後，袁望來找過我一次！”柏巖淡淡道。

朱敏敏一楞：“他……他還記得我？”

柏巖點了點頭：“我懇求他暫時幫我瞞下了這一切，他也應允了。”

朱敏敏心裏有些發慌，是啊，雖然明面上大家都未曾懷疑過她，可是私底下呢？大家也不傻，雖然她掩飾的很好了，但模樣相貌身材卻騙不了人，平日裏故意粗起的喉嚨氣急時也會變得尖利，說沒人懷疑過那是假的，只不過大家好不容易來一次蓮山書院，誰也不想多管閑事，更不想惹事。

可難保他們在私下會不會議論，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這些懷疑若是落到那些有心滋事的人耳裏，便會擺到明面上來。

到那時，她就不得不離開了，並且還會因此連累柏巖！當然，還有明明知情卻縱容她的秦永(縣尹大人)。

朱敏敏忽的就明白了，她必須走，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還得趁著事情沒有敗露之前及早抽身。想明白了這一切之後，她沮喪極了，若是書院不能待了，她還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了！

見朱敏敏一臉落寞的神情，本來下定決心的柏巖頃刻間又改變了主意。

或許書院在朱敏敏心中遠比他認為的重要。

他輕輕的將朱敏敏的手放在自己手心，篤定道：“你不必擔心！鞠定坤那裏，我會去想辦法！”至於蓮山書院，那就更好辦了，只要他還是蓮山書院的山長，便沒有謠言是他壓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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